111. 前序(五)

    乔元顺手拈了桌上的糕点垫垫肚子,忙不迭地将心头的疑问托出,“贺公子可知南边的情形?”


    贺家商行遍布景朝,贺令璟的消息定然会更多些。


    贺令璟温声问道:“不知姑娘想问什么方面?水患现下已经退干净了,朝廷也派人在当地着手赈灾,只可惜时间尚短,还未见起色。”


    “那粮价呢?”乔元虽听了江稷说,还是想知道得更清楚些。


    贺令璟略略思索答道:“前几日有掌柜传消息过来,说如今粮价已经涨到一百二十文一斗。”


    乔元心头一跳,那就是翻了至少十倍了。


    粮少价贵,不是长久之相。


    乔元不藏着掖着,单刀直入道:“昨日我师傅来了信,信上说定安府以南的稻谷都出了问题。贺公子,若我能制出对应的配方来,敢问最快多久能送到定安府?”


    严维运的信?难怪她今日这样问。


    贺令璟在心里揣摩着严维运写信的用意,一时间没接话。


    “贺公子?”乔元疑惑道。


    猝不及防地撞入乔元关切的眉眼,贺令璟怔愣片刻后道:“姑娘若是信得过我,我必举贺家商行全数之力,只消半个月,定然送到。”


    乔元指尖沾水在桌面上简单写写画画一番,一口应下,“成,就半个月。一周之内,我保证将配方制出来给你。”


    纵然知晓乔元天赋异禀,但听她这样说贺令璟还是忍不住劝阻道:“姑娘莫急,事情到此等地步便是再快也是难救,不若沉下心来稳妥制药更好些。”


    “你这是不信她?”好容易抓住讥讽贺令璟的机会,江稷张口就来。


    “我并非……”贺令璟下意识反驳。


    “贺公子莫要担心,我定不会落了你贺家商行的名头。”乔元道。


    一周不过是她的托词,凭她的能力,三日足以。


    被江稷将了一军,叫乔元误会了他的意思,贺令璟换了个坐姿,面上端起得体的笑,“乔姑娘,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担心姑娘受累罢了。”


    乔元只当他是不好宣之于口,笑道:“无妨,我明白公子的意思。”


    眼看坐在对面的江稷高挑眉眼,整个人都舒展开来。贺令璟一扯嘴角,“说起来,往后我同乔姑娘便是长久的合作关系了,我字亦凌,姑娘不若直接唤我小字?”


    明明在说着南边水患的事,贺令璟忽然转了话题,乔元眨巴几下眼睛,有些接不上话。


    江稷的脸登时又黑了下来,侃道:“贺公子不愧是出身名门,连小字竟都这般风雅。”


    他查过贺令璟,出身京城乡野,爹娘不详,要不是后来被好心富户收留,只怕早就横死街头了。


    “哪里算得上名门,不过运气好,多读了几年书罢了。比不过江大人,出生就是江氏这样显赫的氏族。”贺令璟轻巧地将话递了回来。


    一个无家孤儿,一个落魄旁支,谁也比不过谁去。


    眼看着二人斗起嘴来怕是没完,乔元适时开口道:“直呼公子小字怕是不妥,不若这样,贺公子瞧着比我虚长几岁,我唤你一声贺大哥也就是了。”


    贺令璟本就没想乔元能同意,他展颜一笑,如春日霞光,“随姑娘喜欢就是。对了,要是姑娘不嫌弃,我可能唤你一声元姑娘?”


    周素刚提了一篮子菜进来,耳朵里就落了一声‘元姑娘’。她提着菜篮子的手一抖,水灵灵的萝卜差点就这么掉下去了。


    江大人的声音她很是熟悉,所以……她的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这声‘元姑娘’是那贺公子说的?


    周素抬手抚开额前掉落的发丝,整个人既紧张又苦恼。前途光明的巡检使和朝颇负盛名的皇商,她的元姐儿可该选谁才好。


    她这处的响动惊到了的桌面上的三人,乔元见周素回来,快步迎了上去,“阿娘,你回来了。”


    说完,她就这样正大光明的打着帮周素提着篮子的旗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处。


    乔元一走,屋内登时只留下江稷同贺令璟二人。


    江稷嗤笑一声,起身直接走了出去。


    对于他的无礼,贺令璟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惬意地抿了一口茶,就这样优哉游哉地坐在位置上等着用饭。


    半个时辰后,酒足饭饱。


    贺令璟这才起身同乔元告辞,“元姑娘,婶子,多谢你们今日的招待。”


    周素在围兜上擦擦手,“公子哪里的话,这么些家常小菜,是我们招待不周才是。”


    贺令璟闻言,又同周素说了许多,逗得她笑容满面的,这才转向乔元道:“这些时日我先筹备元姑娘留下的旧配方,待你研制出新的配方,派人来唤我一声,我即刻就来。”


    “那就多谢了贺公子了。”


    乔元含笑点头,一直送贺令璟到门外,看他上了马车才回到屋里。


    “阿娘,江稷呢?”好容易得了片刻闲暇,她这才想起好像从饭后就没见着江稷。


    周素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江大人?方才还在这儿,可能是回自己院落了罢。”


    乔元点点头,依言往他的院子里走去。


    还没走近,就听得里头传来一阵破风声。她凑近去看,这样大的日头下,江稷脱了外袍,正站在院子中央练剑。


    大中午的,也不怕中暑。


    乔元抬手盖在额前,上几步道:“刚吃完饭就练剑,肚子可是要绞痛的。”


    哪知江稷只看了她一眼,只顾自己练剑,一句话也不同她说。


    手上的剑招倒是一式比一式凌厉。


    乔元知道他和贺令璟不对付,她想了想,跑到外头端盆新鲜的瓜果进来,“天这样热,可要歇歇吃些果子?”


    眼看着江稷还是不吭声,乔元又跑到外头替他端了一碗凉水过来。“可要喝些水润润喉?”


    几次三番,还是不见江稷理她,乔元干脆自己捏着果子坐在一旁看他练剑。不看白不看,左右这样利落的剑法她可从来没瞧过。


    余光瞥见乔元坐在椅子兀自啃着果子,不肯对他费心了。江稷一式凌空破月,挽出一道极为漂亮的剑花,最终收了势。


    他没好气地坐到乔元身边,毫不客气地拿了一个桃子在一旁啃着。


    初见江稷时,乔元只觉得这人心思深沉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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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好接近,他又是巡检司的人,怕是心里有十八个弯弯绕绕。现在二人混熟了,她这才惊觉这人怎的这般孩子脾气,直来直往,喜恶全写在自己脸上。


    为了缓和气氛,乔元想了想起了个话头,“说起来咱们相识这般久,你为何从来不告诉我你的小字?”


    江稷啃咬桃子的嘴一顿,继而又加快了咀嚼速度,冷淡道:“我没有小字。”


    但凡世家大族,打孩子出生开始,就会为孩子用心择上小字。江稷既然出身临阳江氏,怎会没有?


    忽然,青石巷月夜下,江稷略显苍凉的话语重现在她耳际,“我爹娘,他们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瞧着他满不在乎的模样,乔元拿着果子的手慢慢垂落在身侧,“抱歉。我……”


    江稷偏眸看她,打断她未出口的话,“不必,我并未在乎。”


    像是为了宽慰乔元,江稷忽而开口道:“你知道稷代表什么吗?是野草,是别人不要的,却又生生不息的野草。”


    明明是名镇一方的巡检使,在提起自己的出名字,却是满满的自嘲。


    “不是的。”乔元当即反驳道。


    她起身站立在他面前,话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稷不是野草,是黍,是非常重要的农作物。稷既耐旱、适应性又广,千百年来都是百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怕江稷不信,她接着道:“有人曾言,‘疆埸翼翼,黍稷彧彧’,你听,这句话里描述的就是他们对稷的赞美。啊——”


    身子猝不及防地一仰,乔元忽得被江稷拉入怀里。


    男人的怀抱很热,还带着些许汗味。宽阔的胸膛将她牢牢箍住,单薄夏衣下的每一块肌肉既小心又克制,可即便如此,它们的存在感还是太强了。


    乔元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江稷带着沙哑的声音落在她的头顶,字句间的喘息声让她耳后有些发麻。


    “多谢你,乔元。”


    这个拥抱太过短暂,乔元还没反应过来,江稷就松开了她。


    淡淡的温热的触感还在她的肌肤上跳跃,乔元觉得自己的脸热得有些不正常。


    她像是个刚学会说话的孩童,只能蹦出单个字,“你,你,我——”


    乔元落荒而逃了。


    她觉得自己不该走的,不过就是一个拥抱,她不是那么封建迂腐的人。


    可一旦将那人换成江稷,乔元只觉得自己胸腔里面的心脏跳动快得不正常。她飞也似地跑入房内,将整个人都埋入松软的被子里,像是只缩在泥地里的鸵鸟,下意识想去逃避已经发生的现实。


    此刻,主院里的江稷,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就这样坐在凳子上。他抬手擦了擦唇角,弯起眉眼,露出很是显眼的笑意。


    淡淡的藿香味萦绕在他身边。


    是独属乔元的味道。


    乔元熬夜的时候,时常用藿香来提神。


    细腻的触感停留在他的双手之上,姑娘家同男儿完全不同的触感,让江稷的头脑有些发昏。他甩甩头,起身站在曜日之下,一脚踢起掉落在地上的剑。


    今日,怕是得多练几套剑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