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一位贤臣倒大霉
独孤须达离开北方已经很久了。
在多年之前,他就离开了北边,逃到了南边,可是,他并没有按照他父亲的要求,隐姓埋名,安心做个富家翁,反而是公开表露了自己的身份,从而在南朝得到了官职。
再往后,就是南边这些朋友因他熟悉北边,让他作为领头羊,去跟北边这些人进行贸易往来,成为了战船出售的重要环节之一。
此刻,独孤须达听到面前这几个北人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归顺?」
独孤须达摇着头,「你若是来贸易,那我们可以多谈谈,可若说归顺,那还是免了吧,我从北方来到南方,如今却要我再从南边回到北方?我已经不再强壮,实在经不起如此颠簸了。」
听着对方略有些暗讽的话,那带头的人一点都不慌。
他平静的说道:「独孤公先勿要急着拒绝。」
「我们敢前来劝说独孤公归顺,那自然也知道独孤公如今的情况。」
「您自来到南边之后,所遭遇的诸事,我们也是有所耳闻的。」
「您将您父亲留给您的钱财都几乎耗尽,才勉强进入那些南人的眼里,被贵人提携,挂了如今这个闲职。」
为首者抬起头来,打量着周围。
「这宅院,不错,不错啊,听闻你装满了四艘船的金银珠宝换了这么一座宅院,南国的东西还真是贵,若是在北边,就是随手拿一颗珍珠,也够买一套大宅院了,在这里竟需要四艘船的珠宝....”
独孤须达脸色一黑,声音低沉的说道:「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您心里自知。」
为首者换上了一副欠揍的表情,「至于您方才说什么身体虚弱,也不是真的吧?」
「我听闻您在南边常常跟着那些贵人的子弟们去狩猎,您是纵马当先,跟着那些猎犬为他们驱赶猎物,还要给他们展示左右骑射的本事,若是他们开心了,
还会赏赐您些东西.....”
独孤须达暴怒,他猛地跳起身来,抽出了剑,对准了面前这几个人。
「我现在就将你们这几个北国奸细给送出去!!」
「独孤公要怎么给陈国朝廷说呢?您一个逃来的北人,府内出现了几个北人?您又要怎么给那些南国权贵们说呢?我们与他们贸易许久,若是我们被抓了,被发现了,我们两个,谁先死?」
「我现在就杀了....
「独孤公!」
那人的脸色变得严厉起来,「您还执迷不悟吗?」
「那些南人为什么让您来负责贸易的事情?挣了钱,你分不到多少,出了事,就是你这个北人私通北国,罪行都是你的!」
「你在这里受了什么好处?!」
「谁人敬重你了?那些大族如同驱使猎狗一样驱使你!让你给他们表演骑射,驱赶猎物?!」
「在宴会上给他们表演胡语,弹唱胡乐?」
「奇耻大辱啊!!」
「倘若独孤永业还活着,他非先砍杀了你不可!!
独孤须达握着剑的手都在颤抖,他愤怒的盯着面前的北人,整个人早已通红,发烫,他喘着气,想要砍下去,可最后,他咬牙一砍,长剑却是劈中了面前的木案。
看着愤怒异常的独孤须达,为首者继续说道:「将军,我实在为您感到不值啊!」
「想你堂堂贵胄,岂能在此处为人走狗?」
「况且,陈国薄弱不堪,汉国如日中天,两国的差距,将军心里自是清楚的,不出两年,陈国必定灭亡,到那个时候,将军又该如何自处呢?」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将军勿要错过!」
独孤须达缓缓坐了下来,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三人,他说道:「我听闻,当初汉国在巴蜀的时候,也有人归顺带路,可最后,这些人却都被处死了,没有例外,我如今就算归顺,又岂能活命?」
「非也!」
「巴蜀之事,乃是他们咎由自取,他们以相助汉国的名义,劫掠城池,仓库,百姓,私自屯兵,又跟汉国索要粮食军械,有恐吓威胁之意,如此奸贼,岂能不杀?」
「将军若是没有这样的想法,那就不必担心会被问罪。」
「大汉之内,不知多少人是降将降臣,便是三公之内,也比比皆是,他们都不曾被问罪,将军便要被问罪吗?」
听到这些话,独孤须达的脸色愈发的复杂。
他迟疑了许久,而后低声说道:「我父亲终归是死在了汉国的手里....」
「当初独孤老将军还在世的时候,虽然起兵作乱,但是他对陛下向来敬重,
您如今在南国当走狗,我想他若是知道了,定然怪罪,可若是投奔陛下,反而他就不会在意了,这帮南人,他向来是看不起的....
,
独孤须达坐了许久,而后猛地抬起头来。
「若是我归顺,能保全性命吗?」
「勿要说是保全性命,若是将军能立下功勋,便是光复宗族都不是没可能。」
「我听闻将军本姓刘,乃大汉同宗,何以事贼?」
听到这句话,独孤须达终于站起身来,「我有一件事,若是朝廷能允许,我便愿意出力!」
「将军请说。」
「我要换回刘姓,我父亲的墓碑,也得以刘姓!」
「这并非是什么大事,我会上报朝廷,不会有什么差池。」
独孤须达这才重新邀请几个人坐下来,他也不再掩饰了,赤裸裸的表现出了对这些南人的痛恨。
「这帮犬入的,实在不是东西!欺人太甚!」
他向众人透露出了许多的内情。
在贸易等方面的,还有其余方面的,
这些东西当然也重要,被这几个人迅速记下来。
独孤须达说出了一些有用的情报,而后问道:「那需要我做什么呢?」
「很简单,需要您来帮忙拉拢更多愿意归顺的人,能拉拢一人,便以生擒一将的功劳来折算!」
「啊?!」」
独孤须达被吓了一跳,说服一个投降就算擒一将?真的假的?这是谁指定的规矩?怎么如此怪异?
那为首者自信满满的说道:「您勿要惊,这是大汉祖相亲自下达的密令,
若是您拉拢来的人,也能拉拢到别人,那这两个人都有封赏!如此类推!」
独孤须达有些蒙,想了许久,缓缓说道:「我明白了,我会尽力去说服他们的,只是,我在南边得不到重视....」
「无碍,慢慢来就是了,其余的事情,还有我们帮忙,我们短期内都不会回去了,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独孤须达赶忙点头。
等到这几个人离开之后,独孤须达独自坐在屋内,想起这件事,开始计算起来,若说服一个人就算擒一将,那说服的人再说服一个就是两将..::.他忽然意识到,若是朝廷不食言,自己似乎能通过劝降来得到天大的功劳啊。
就在独孤须达还在忙着做数学题的时候,这几个人又换了位置。
这次,他们是来到了建康的另外一处,也是极为奢华的大府邸之中,这处府邸,明显甩开了独孤须达的府邸好几个档次。
此处府邸,唤作孔府。
没错,光是从名字上,就能听出来此处的不凡。
当初从北边逃来了许多人家,有各种大族,哪怕是在那些人之中,孔姓也算得上不凡了。
出来迎接众人的乃是年轻的陈国官员,也是这个家族正在积极走向仕途的年轻弟子孔范。
孔范带着几个贵客来到了西院的一处厢房内。
他在此处摆了宴席,相当的奢华。
这位孔范,没什么别的才能,就是会写诗,嗯,不错,尤其擅长写宫廷诗,
靠着这项特殊才干,被此道的前辈江总看重,特意从王长史的位置提拔到了身边,在太常府任职,负责礼仪文化上的工作。
以他的年纪,往后定然是要被举荐给太子,成为陈国的中流砥柱。
他的脸上挂着极为温和的笑容,让几位贵客坐下来,奴仆们上满了各类的美味佳肴,同时,又有舞女走出来,为众人献舞,当然,乐师也是有的,跟独孤须达那边完全就不是同一个感觉。
孔范也颇为知礼,毕竟是孔丘之后,以礼仪传家。
但是这个礼仪,又看起来有点奇怪,
当着客人的面,那几个舞女便开始褪去部分衣裳,有几个甚至都贴在了孔范的身上,欢乐无穷。
这三个北胡都他妈的惊呆了,互相对视了一眼,眼里透露出了些惊。
今早他们才说若是独孤永业复生,一定会砍死独孤须达,可现在他们觉得,
若是孔丘复生,没准他会放火烧了这处宅院。
孔范笑呵呵的说道:「诸位在此,勿要拘束!」
「此事大雅,北国想来是少见的。」
他这意思,感觉是胡人不知道享受似的。
这几个人对视了一眼,还是不做辩解,只是假惺悍的恭维了几句。
孔范等到气氛活跃之后,这才无奈的说道:「我知道诸位的来意,只是当下,这战船我们实在是送不出去了,这都怪那黄法戳,这斯抓了我一个族兄,害的我们家在陛下面前颜面扫地,多亏朝中有贵人出手,才保全了自己。」
「可黄法戳还在,我们就无法继续贸易了,你们先前给的钱,一分不少,都会退给你们..:」
「孔君说的什么话!那些钱财,就当是我们给南国诸位贵人的孝敬!」
为首者举起了酒盏,笑着说道。
孔范却连忙摇头,「非也,非也。」
「我乃圣贤之后,当讲信誉,既是说好了,那就不会贪墨钱财。」
他说完,又激动的说道:「而且,诸位也不必太担心,我们已经找到了对付黄法戳的办法。」
「这些时日里,各地都有许多童谣,我们准备将这些童谣写下来,而后禀告到陛下身边去....陛下一旦罢了黄法戳,我们就能再次贸易!」
「我们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
「先前的钱,也愿意为这件事所用。」
使者赶忙接话。
孔范再次摇头,「不必,黄法戳是我们的敌人,要对付他,不需要你们花钱。」
使者连忙说道:「我们不是要花钱找人说他的坏话。」
「我们是想请求诸位,能在陛下身边说些他的好话。」
「什么?!」
孔范瞪圆了双眼,看着使者,一时间都有些分不清他们的立场。
「你们想花钱让我们说黄法戳的好话??」
「不错,正是如此。」
「你们..:」
孔范沉思了片刻,眼眸缓缓亮起,「捧杀?」
他再次摇着头,「只怕没你们所想的那么容易啊,这件事若是做不好,非但不能起到捧杀的作用,反而会对黄法戳更加有利。」
使者笑了起来,「孔君,对黄法戳的事情,我们已经有了安排。」
「陈主让黄法戳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如今你们再说什么,陈主都不会相信,
觉得你们是在报复,既然说坏话无用,那不妨说一说好话呢?」
「至于后续的事情,自有我们的人来帮忙处置,孔君,我们愿意花大钱来完成这件事。
孔范深吸了一口气。
「你要是这么说...
建康宫。
陈项此刻正好拿到黄法戳所送来的文书,袁宪坐在一旁,颇为担忧。
陈缓缓放下了文书,而后看向了一旁的袁宪。
袁宪志芯不安,「陛下,这些绝对是...:
「好了。」
「袁卿难道觉得朕会一错再错吗?」
「汉人太轻视朕了,使这样的使俩,觉得朕还会中计!」
陈项有些生气,他将手里的文书丢在地上,袁宪松了一口气,他急忙说道:「黄将军忠心耿耿,陛下明鉴!」
陈项笑着点头,「嗯,朕准备封赏他,让汉人看看,朕并非是他们所能轻易离间的!」
「袁卿,你现在就制诏令..::
君臣两人说了许久,袁宪开心的离开了。
陈送走了他,心里还觉得有些好笑,这帮胡人竟敢如此轻视自己,黄法戳早就证明了自己的忠心,自己怎么可能还会怀疑他别有所图呢?
他摇了摇头,回了后宫休息。
四下无人,陈就躺在皇后的怀里,皇后为他捏着额头,陈说起了这件事。
皇后得知,也是赶忙为黄法戳说好话。
「黄将军乃是忠臣,绝对不会有别的想法,陛下可万万不要轻易相信国内那些人,黄将军得罪了国内那么多人,他们恶言中伤,那都是为了报复.....」
「朕知道,朕岂能...
」
陈颈说了个开头,而后脸色大变,他猛地坐了起来。
看着如此惊的皇帝,皇后有些吃惊。
「陛下这是怎么了?」
陈项脸色凝重的看向了皇后,却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就离开了,只留下一个惊的皇后,不知所措。
陈重新回到了前殿,而后下令召见了几个大臣。
而他所召见的这几个人,身份都比较特殊,不是大姓,就是曾跟黄法戳闹过矛盾的。
这几个人到达前殿,拜见了皇帝,而后各自坐下来,好奇的看向了陈项。
陈一一打量着他们几个。
「朕听闻,国内各地起了许多童谣,是什么预兆啊?」
江总一脸的困惑,「陛下,老臣实在不曾听闻国内有什么童谣....」
其余几个人也是纷纷点头。
陈项大怒,「童谣都快传进皇宫里了,你们怎么会不知?关于黄将军的童谣,你们敢说不曾听到?」
听到这句话,众人恍然大悟,即刻有大臣低头说道:「陛下,请您勿要多虑,黄将军乃贤人,不世之贤也,他的才能,忠义,威名是天下所知的,这样的人,怎么会有非分之念呢?这定然是那汉人的诡计!分明就是要离间!」
其余几个人也是连忙开口,开始夸起黄法戳的为人,才干。
这一刻,陈的眼里甚至流露出了惊惧。
从心腹大臣到皇后,再到地方的官员和将军,甚至是这些平日里跟黄法戳很不对付的大族宗室名士们.::::他们都在说着黄法戳的好话。
陈颈只觉得背后发凉,毛骨悚然。
「好。」
「朕知道了。」
「诸位先回吧。」
江总站起身来,忽又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陛下不妨派人去封赏黄将军,以此来表示您对他的信任,这么一来,汉人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离间君臣了,往后自然也不会行如此诡计了.....
「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