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位让贤姜阿山小树

第四百一十三章 囂张的家奴,意外的发现!

“小公子,就是他!他便是解缙,正是此人在茶馆内大肆鼓吹新政与新学!”

走在前方充当引路人的,乃是适才还于茶馆内悠然品茶,与众人热烈探讨新政和新学的一位富家公子。

此刻,他满脸怒容,伸手指向解缙,那目光好似要喷出熊熊火焰,仿佛恨不得要将解缙烧成灰烬。

在他身旁,伫立着一名身形单薄、体态瘦长的少年,瞧模样约莫十四五岁。

少年闻言,抬手轻轻一挥,声音冰冷如霜,不带一丝温度地说道:“把他围起来,切莫让他逃脱了。”

刹时间,十几名身材魁梧的壮汉如汹涌潮水般迅猛冲上前来,将解缙所处的那张桌子围得水泄不通。

朱允熥见此情景,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却不知这少年究竟是何来历,又因何缘故带着人前来围困解缙。

“这位公子,我瞧着咱们素未谋面,并不相识吧?”解缙一边说着,一边抱拳拱手,礼数周全,并没有被对方的气势所吓住,仍然镇定自若

他身旁的两名忠仆,早已迅速摆开架势,一左一右,将自家主人牢牢护住。

“哼,不认识!”少年仰起头,一副颐指气使的高傲模样,高声斥责道,“你为了宣扬新政与新学,竟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肆意妖言蛊惑民众,还妄称当今陛下亦支持新政和新学,此等行径,罪大恶极,天理难容!”

他猛地提高音量,大声喝道:“来人啊,给我狠狠打,打到他再也不敢散布新政和新学为止!”

一声令下,那些跟随少年一同前来的壮汉们,顿时如饿虎扑食一般,一窝蜂地朝着解缙等人冲了过去。

然而,就在下一刻。

“砰!”

“砰!”

“砰!”

几声闷响接连传来。

还没等解缙以及他的两名忠仆做出任何反应,便见那些壮汉如同一只只皮球般,一个接一个地被狠狠摔了出去。

不用多想,这自然是朱允熥护卫出手了。

身为皇帝,微服私访的他,又怎会不在暗中安排护卫以确保自身安全呢?

要知道,此刻的朱允熥,就站在解缙身旁。

壮汉们扑向解缙,无疑会波及到他。

故而,甚至不让朱允熥示意,护卫们为了不让皇帝出现任何意外,便都纷纷出手了。

这些壮汉虽然一个个皆身材魁梧,实际上却只是普通人。

在训练有素的大内护卫面前,又哪里有丝毫还手之力?

转瞬间,便都被打倒在地,痛得一个个哭爹喊娘。

“你们……你们究竟是何方神圣?”那带路的富家公子,手指颤抖地指向朱允熥等人,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与惊惶。

朱允熥仿若未闻,径直走到桌子边,在椅子上落座。

他身姿闲适,伸手端起茶壶,动作舒缓地为自己斟上一杯茶,而后悠然自得地轻抿起来,仿若周遭的一切纷争都与他无关。

他并不打算在市集中暴露自己的身份,也就不亲自出面了。

杨士奇见状,上前一步,神色冷竣的望向少年和富家公子,沉声质问道:“你们是何人?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率众行凶,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打了又怎样?”为首的少年梗着脖子,满脸骄横,仍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你们又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动我的人,你可晓得爷爷我是谁?”

“没错!”富家公子原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可一听少年强硬的话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瞬间找回了些许胆气,忙不迭附和道:“这位可是赵三爷,你们胆敢对他的人动手,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杨士奇闻言,淡淡扫了那少年一眼。

京城中,倚仗着父母权势肆意妄为,横行霸道的二世祖,多如过江之鲫。

他平日里专注于朝堂事务,这类纨绔子弟,大多数他都未曾谋面。

毕竟,这世间大户人家,大多数都是子弟众多,就算他认识其父辈,也未必认得他们的儿孙。

瞧这做派,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也不知是哪家豪门里养出来的草包。

不过,今日既然撞到了当今皇帝陛下的手里,那就只能怪他自己太倒霉了。

杨士奇心中不屑,也懒得再与那富家公子多费唇舌,当即吩咐道:“把这两人拿下。”

护卫们闻言,立即上前,稳稳地抓住了少年和富家公子。

“住手!你们好大的胆子!”少年拼命挣扎,扯着嗓子嘶吼。

“你可知道我是谁?竟敢抓我,信不信我回去告诉主人,把你们这群不长眼的东西统统打死!”

富家公子也在一旁尖声叫嚷:“赵三爷可是顾家的人,你们胆敢动他,就是公然与顾家作对,你们掂量过后果吗?”

顾家?

杨士奇微微怔了怔,面上浮现出一抹茫然之色。

他在脑海中急速搜寻,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京城里究竟有哪位朝廷大员,或是勋贵豪门之主姓顾。

不过,思索片刻,他觉得似乎也没有深究的必要。

反正甭管是什么豪门,在皇帝面前逞威风,都是自寻死路。

“大明自有国法,无论你是何等身份,但凡触犯了我大明律法,便绝无逃脱惩罚之理。”

杨士奇语气冷竣:“本官乃都察院御史,今日你犯在本官手中,那也是你劫数到了。”

他吩咐道:“将此人带回衙门,好好审审,看看以前是不是还犯过什么事,一并办了。”

到了这般田地,虽说朱允熥的皇帝身份依旧秘而不宣,可眼前这局面,必然得有个官面上的人物出面交涉,妥善处理。

杨士奇当下便自承为都察院御史。

当然,都察院御史足有一百多位,至于他究竟是其中何人,姓甚名谁,他自然也没必要挑明。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恍然大悟,脸上纷纷露出了然之色。

都察院的赫赫威名,即便是市井之中的平头百姓,亦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可是监察百官的重要机构,权柄极大。

无论何等官员,哪怕是皇亲国戚,听闻都察院御史之名,也无不心生忌惮,畏惧三分。

毕竟,那些清流御史们铁面无私,根本不会顾及你的身份地位,只要你胆敢犯事,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上书弹劾。

尤其是杨士奇执掌都察院以来,都察院的威势更是与日俱增,如日中天。

因犯事而被都察院查处、弹劾的官员,多得不计其数。

民间甚至流传着“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官不与御史斗”的俗语。

寻常百姓倘若遭遇官府中人的欺压,都可以给都察院写信举报官员,据说这法子屡试不爽,极为管用。

平日里,那些官员在百姓面前作威作福,威风八面,可一旦碰到都察院的人,却好似耗子见了猫一般,瞬间没了底气,吓得战战兢兢。

原来眼前之人竟是都察院御史,怪不得他面对权贵子弟,毫无惧色,底气十足。

也对。

解缙乃是名气颇大的读书人。

而都察院的御史,可不都是读书人吗?

解缙在都察院有朋友,认识几个御史,实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解缙的目光,先是落在杨士奇身上,稍作打量,紧接着往旁边的护卫周身一扫而过,随后,眼神落在了一旁悠然坐在那里品茶的朱允熥身上,眼眸中精芒一闪,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那名少年猛地拔高了音量,大声叫嚷道:“都察院御史又怎样?我岂会惧怕你这都察院御史!”

说罢,他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你恐怕还不清楚,他口中所言的顾家,究竟是谁家吧?”

“实话告诉你,顾家便是当今国舅家。”

“我乃是顾家大管家的儿子,我父亲可是国舅爷最为倚重之人。”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扬起下巴,神色愈发倨傲。

“我是奉了国舅爷的命令,教训那些四处散布新政与新学之人。”

他斜睨着杨士奇等人,脸上满是挑衅之色。

“你们这些都察院御史,敢弹劾朝廷百官,但你们敢弹劾当今的国舅爷吗?”

“你们若敢抓我治罪,便是公然与国舅爷为敌!”

少年说到此处,声音陡然提高,几近嘶吼。

“与国舅爷为敌,便是与当今皇后娘娘作对,你们可敢?”

“这个后果,你们担待得起吗?”

一番话如平地惊雷,今原本淡定从容的杨士奇,也不惊脸色大变。

他这时才猛然想起,当今皇后姓顾,她好像确实是一个哥哥来着,此事……杨士奇不由得往一旁的皇帝陛下看去。

朱允熥再也无法安坐,手中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搁,“砰”的一声脆响,紧接着,他身形霍然站起,向前疾迈两步,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眼前那少年,一字一顿道:“你刚才说,你是国舅家的人,此话当真?”

皇后的家人带人来茶馆行凶,而且还是为了新政与新法之事?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隐秘?

皇后知道自己家人,在外面如此无法无天吗?

又知道自己的哥哥,在公然干涉朝政吗?

还是说,她哥哥所做之事,本就是受她的指使?

要不然,好好的国舅爷,为什么要管新政新法之事?

皇后竟是反对新政新法的后台?

一连串的问号,涌向朱允熥的心头。

“自然千真万确,怎么样,怕了吧?”少年脸上露出得意至极的神情,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怕了还不赶紧放了爷爷我!”

“区区御史,也敢在我面前如此张狂。”

“国舅爷打死一个御史,便如同掐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你们还敢护着那个解缙,对爷爷我这般无礼。”

“再不放人,信不信我直接将你们都察院的大堂给拆了!”

朱允熥脸色瞬间阴沉得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冰冷的目光仿佛能将人冻结。

他冷冷开口道:“我还道是什么皇亲国戚,勋贵功臣之后呢,原来不过是顾家的一名家奴之子,竟也敢如此嚣张跋扈?”

说罢,他猛地一挥手,声如洪钟般下令:“来人呐,将他给我扭送至应天府衙门,从严查办!”

护卫们听到皇帝下旨,当下牢牢抓住那少年,拖拽着便往外面走去。

少年扯着嗓子大声呼喊:“你们休要如此嚣张!真当国舅爷是那泥捏的菩萨,任人拿捏,是你们这群狗奴才惹得起的吗?”

“还不赶紧松开爷爷我,否则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去!”

朱允熥的脸色愈发阴沉,乌云密布,难看至极。

杨士奇也不吭声了。

涉及皇帝的家事,他一个外臣,实在不便说什么。

就在此时,茶馆的掌柜匆匆从里面奔了出来。

只见他先是对着少年恭敬作揖行礼,笑脸喊着“赵三爷”,姿态谦卑到了极致。

随后,又转身面向朱允熥和杨士奇,一边点头,一边哈腰,满脸堆笑地道:“二位爷,俗话说得好啊,冤家宜解不宜结。”

“您二位身为都察院御史,监察不法行为,那可是职责所在,小的心里跟明镜似的,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这位赵三爷,不管怎么讲,那也是国舅家的人呐。”

“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二位爷就高抬贵手,莫要再与赵三爷计较了。”

“依小的之见,不如就此握手言和。”

“小的这就去劝劝赵三爷,让他给二位爷赔个不是,您看,这样可好啊?”

说完,掌柜又迅速转身,迈着小碎步疾走到少年面前,凑到耳边,压低声音,用近乎哀求般的语气,道:“赵三爷,好汉不吃眼前亏。”

“眼下大家都在气头上,您就暂且消消气,别再斗气了,先忍一忍,给二位御史大人道个歉,让他们也好有个台阶下。”

“有什么事,等您回去之后,好好禀明国舅爷,到时候国舅爷自会为您做主。”

这茶馆的掌柜那是颇有些见识的。

他清楚这种事,就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要是赵三爷还继续硬着头皮对抗,这两位御史大人碍于场面,众目睽睽之下,下不来台,那可就只能真的按照规矩,将人给办了。

不上秤,衙门还能包庇赵三爷。

一上秤,衙门有心庇护,也无能为力,只能公事公办。

虽说日后国舅爷或许会出面报复,将两位御史罢职免官,但那也是以后的事。

就当下而言,这位赵三爷,和两位御史硬扛,是绝对讨不了好的。

最重要的是,倘若赵三爷吃了大亏,被御史们处置了,说不准他和他父亲,转头就会把这笔账算到自己头上。

他不过就是个生意人,虽说也有些关系背景,但在这等权贵面前,便如同蝼蚁一般,万万得罪不起他们啊!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他也只能先尽量劝和,渡过这一关。

日后他们再怎么交锋,那就与他无关了。

但赵三爷才十四五岁,正是最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岂他平日里囂张惯了,哪里肯让步,他不仅不听掌柜的话,反而大叫道:“想要爷爷我给他们道歉,门都没有。”

“你们尽管将爷爷我往衙门里送,将爷爷我下狱治罪好了。”

“赵三爷我但凡皱一下眉,便算不得英雄好汉。”

“反正你们今日将我关进大牢,明日还得乖乖将爷爷我送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