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回鸾海青拿天鹅

第一百九十七章 喝药

司马隽神色淡淡地,没有答话。

他将一碗药递给孙微:“郎中说了,夫人醒来之后,先服药再用膳。”

孙微看了看那汤药,旋即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气,不由地皱了皱眉。

这是岭南这边专治风寒热症的方子,她从小喝到大,着实厌恶得很。原本去了建康之后,她已经两辈子没碰过,几乎已经忘了此物。没想到如今才回来,头一遭就是喝她。

司马隽看着她皱着眉,如同赴死般一口气将那药灌下去,嘴角抽了一下。

“我不曾去妓馆,只将海棠叫过来问话罢了。”他说,“那个叫祝阿深的匪首,不在此地。许是劫道大败,唯恐被捉,先一步溜走了。邓廉传信来,说他已经找着了阿茹,想陪阿茹先一步前往南海,我已经允了。”

“去南海?”孙微不解,“我等本就要去南海,她为何先一步前往?”

“据邓廉信中所言,阿茹在大庾岭遇袭那夜遇见了宁将军的旧部之子,名叫冼容。那冼容带了几人,只站干岸,似与祝阿深并非一伙。阿茹看他行踪诡异,便一路追踪,跟到了南海。他二人猜测,那祝阿深不过是打手,而幕后的主使,恐怕与冼容脱不开干系。”

孙微沉吟,摇了摇头。

“世子不该应允此事。”她说,“南海郡深浅未知,他们自外地而去,又单枪匹马,若遇到什么事,只怕应付不来。”

“此事事关阿茹的父亲,她岂会袖手旁观?”司马隽不以为然,“夫人将她留在身边,必是知道她的本事。她出身广州,对此间了解之深,远在你我之上。我看她平日里行事机警,也并非莽撞的愚人。更何况,她去南海,还有邓廉跟着。他是王府司马,若出了岔子,大不了亮出身份,不会有人敢动他们。”

孙微看着他:“想来,世子来告诉妾之前,都已经安排好了?”

“身为主帅,自当考虑万全。”司马隽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傲气。

说罢,他又将一碗药端到孙微面前:“这是另一剂,也是饭前服下。”

孙微:“……”

“夫人与其忧心阿茹,不若忧心自己,把病养好。”

孙微看也不看那药,继续道:“那个山贼匪首祝阿深,世子打算如何收拾?”

“暂且不必收拾。”司马隽将药碗里的汤匙搅了搅,摊凉些,“我告诉那名叫海棠的女子,说我已经知道了祝阿深所在,不日将启程剿匪。当下,祝阿深应该已经知道了。”

“剿匪?”孙微问,”那是广州府的事务,世子何必费自己的兵马,替刘柯办事?”

“这不过是虚张声势,试一试各方回应。我等长途跋涉来到此地,随行军士伤病不少,须得休整几日。待好些了,便往南海郡去。”

别人伤病如何,孙微不清楚,自己倒是实实在在病了。

她看着药碗,没说话,端起来,又一气饮下。

此药,比方才的还要难喝。孙微正苦得眉毛拧起,见司马隽递过一杯水了,她忙接了,又灌下去。

司马隽唤来仆妇,令传膳。

“我等若迟迟不动,山贼可会来找麻烦?”孙微才缓过来,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那是正好。”司马隽道,“省得我去找他们。”

大约猜到了孙微想说什么,他不紧不慢道:“此间乃始兴郡的郡治。郡守派来的护卫,就在外头。他是朝廷的人,不敢让我在他的地界出事。”

孙微了然,放下心来。

“安心了?”司马隽看着她。

孙微旋即正色道:“妾哪里不安心了?妾从不曾疑过世子。”

司马隽还想说话,一阵敲门传来。是仆妇给孙微送饭菜来了。

此间的仆妇,都是本地人氏,官话说得口音难辨,做的菜味道却极好。

孙微尝了一口,旋即觉得胃口大开。她这才发现,自己是真的饿了,于是大快朵颐起来。

仆妇在一旁看着,颇是高兴。而后,她发现孙微竟开口能说本地方言,更是惊奇。

“夫人可好些了?”收拾碗筷的时候,仆妇笑眯眯地问道。

孙微和气地说:“已经好了许多。”

“那就好。”仆妇感慨道:“夫人这一病,阿郎忧心得不得安宁,事事亲自过问,再体贴也没有了。夫人嫁得如此的阿郎,好福气啊!”

孙微一愣。

她瞥了瞥司马隽。

司马隽发现了,也看了看她,神色茫然。

“过奖了。”孙微含糊地对仆妇道,将她打发了去。

待仆妇离开,孙微看着司马隽。

“方才这仆妇说,世子是妾的丈夫。”

司马隽目光一闪,旋即道:“我不曾如此说过。这始兴城鱼龙混杂,我等到了别人的地盘,自当隐匿身份。这些仆人都是谢霄雇来的,只道我等是来此经商的一家子。那仆妇的说法,不过是她们自己的猜测罢了。”

孙微正想再说,司马隽却转而道:“方才夫人与那仆妇说的,是本地方言?”

“正是。”

司马隽饶有兴味:“常言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夫人出身苍梧,说话的音调,竟与这广州附近的人如出一辙?”

孙微想,自己方才确实大意了。想着岭南在司马隽这等外乡人眼中,向来一概而论,不分地域。却不想司马隽如此细致,竟听出了音调来。

“也并非如出一辙,其中还是有些分别的。”孙微面不改色,答道,“苍梧乃东西水道交汇之地,各方杂居,每人舌头上都能滚出好几门的方言,不足为怪。将来世子到了那边,也就明白了。”

司马隽颔首:“原来如此。”

孙微不打算与他多说,于是道:“世子辛苦了。如今妾已是无恙,世子也该去歇息才是。”

司马隽却不动。

“郎中还开了些药,说自夫人醒后,须得按时服用。”

“妾自会服用。”

司马隽瞥了瞥她:“是么?”

孙微知道,当然不是。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最恨吃药。从前生病,只要没人盯着吃药,她能拖就拖能倒就倒。

方才的那两碗,若没有司马隽逼着,她也是不会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