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那就先打死我

    清晨的阳光不知何时悄然消失,阴云在天空聚集,空气中隐隐多了些湿意。


    田业给姬无忧说了那一番话后,看青年若有所思的神情,知道对方已经明白他话语里的暗示,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左右他一个小捕头,犯不着得罪人。


    姬无忧想了想,说道:“青云学宫有规定,不得无故旷课,若有事需提前请假,不如田捕头先随我和云七去学宫一趟,容我们先向教习告个假。”


    田业心里苦笑,真让他们去了青云学宫,那么从学宫里出来的,只怕就不会是姬无忧和云七两个人了。


    学宫里面的学子,个个来头不小,更别提里面脾气和身份都一样吓人的教习,还有学宫的副宫正,那可是皇帝的同胞弟弟。


    他喉结滚动,目光瞥向巷口方向,低声对姬无忧道:“小侯爷,巷子口那边有人,你们要去学宫,可能不大容易。”


    云七也听到了田业的话,和姬无忧对视一眼,两个人走到门口,望向巷口,只见巷外停着一辆沉香木马车,垂着金丝流苏的车帘半卷,露出里面坐着的美妇人,丰姿绰约,正是商镜颜。


    驾车的车夫,一头银发,正是白额君,眸色阴沉,隐现杀意。


    姬无忧突然握住云七手腕,青年掌心滚烫,将一枚鎏金令牌塞进她袖中。“若有意外,”他嘴唇几乎未动,声音细若蚊蚋,“去朱雀门......”


    云七不动声色,反手又把令牌塞回姬无忧手里,低声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她的神情很坚决,姬无忧知道她的性格,也就不再多说,总之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她都不会让云七被带走。


    商镜颜远远看着云七,六年前的小女孩,如今已是豆蔻少女,更是成为青云学宫年轻一代最出色的武修。


    她早就知道,她会成为西岭紫最大的威胁,如今果然成真,真是遗憾当年没有杀死她。


    田业不知道姬无忧和云七认识商镜颜,见两个人看向马车,就低声道:“举告云七和花萝杀人盗财的人,是湛庐的一个小管事,但指使他的人应该是来自宫里,那位夫人就是丽妃的亲妹子。”


    云七此时心中笃定,刑部今天来人拿她,确实是商林甫对昨晚秘牢发生之事的反击。


    不愧是手握大权、呼风唤雨的右相,反击来得又快又狠。


    姬无忧淡淡一笑:“不就是丽妃的人吗,你再等等,宫里应该很快也会有人来,到时去不去刑部,还两说。”


    田业知道,他说的是二皇子玄元瑧,毕竟帝京官场都知道,二皇子和云七交好。他苦笑一下,他敢不等吗?


    帝京城里到处都是高官贵人,皇亲国戚,在刑部做事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和稀泥,神仙打架,小鬼只需要耐心等待就是了,何必自己上去找死呢。


    田业和手下有耐心,但商镜颜却没什么耐心,六年前在南荒无功而返,她就一直留在帝京,充当丽妃对外联络的角色,最近修为隐隐有所提升,也许还能更上一层楼。


    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供奉白额君。


    她看着捕快和姬无忧交涉无果,脸色微沉,低声给白额君说了句话。


    白额君手中长鞭炸开空气,附近那些正探头谈闹看热闹的人,惊得险些瘫倒在地。


    马车从巷口缓缓驶过来,在银钗阁门口停下来,商镜颜端坐在马车里,冷冷地看着云七:“你是准备拒捕吗?真要在这大井巷大打出手,想必你也不愿意。”


    她话语里的意思很明白,真要让白额君出手,遭殃的只会是住在这条巷子里的那些普通人。


    云七知道,自己即使已经是四境武修,但真要硬碰硬和商镜颜白额君对上,根本没有任何胜算,毕竟境界上的差距摆在那里。当年她在莲池小天地,让白额君和商镜颜吃了一个大亏,完全是因为对方轻敌之故。


    现在对方做了万全之备,已没有取巧之机。


    姬无忧上前一步,挡在云七面前:“今天谁也别想带走她。”


    商镜颜美目流波:“如果是以前的姬大将军,自然可以拦住我,但你只是才继承了爵位的姬无忧,根本没资格参与到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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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


    姬无忧神情很平静:“要想带走她,那就先打死我,我绝不会还手。”


    姬无忧是姬大将军仅存的血脉,皇帝刚为姬大将军平反,又让姬无忧承了爵,商镜颜就算是丽妃的妹妹,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死一个小侯爷。


    以死想逼吗?


    商镜颜饶有兴味的看了看云七,轻轻笑起来:“原来小侯爷对云七,竟然情根深种,可以为她连命都不要。”


    姬无忧英俊的脸陡然红了,但他自然不屑于去解释什么,只是固执而沉默地挡在云七面前,一步不让。


    商镜颜沉默片刻后道:“我不用杀你,如果这里的百姓,知道银钗阁的东家是杀人盗财的凶手,不知道以后会怎么看她。”


    此言一出,巷中骤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关门声。


    卖炊饼的老汉踉跄着缩回铺子,张大娘将晾晒的婴孩襁褓慌慌张张扯回屋内,二楼支起的木窗“啪”地合拢……


    “夫人慎言。”姬无忧踏前一步,腰间玉珏铮然作响,“刑部拿人要讲证据,难道丽妃娘娘如今能代圣上朱批了?”


    空气陡然凝滞。


    白额君指节捏得爆响,车辕在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田业额头沁出冷汗,只恨自己不是聋子,刚刚这些话,是他能听得吗?


    细碎急促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花萝冲了过来,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神情,盯着田业,嘶声问道:“你说张大总管死了?”


    田业点点头:“被人一刀割喉,房中财物洗劫一空。”


    花萝捂着心口,踉跄着后退几步,眼泪滚落下来。她来湛庐之后,张大管事也是喜欢音律之人,对她颇为欣赏,多方照顾,甚至在她提出赎身之后,还亲自去说服了东家。


    可以说,如果不是张大总管一直暗暗帮助她,她在湛庐的日子不可能如此顺遂,而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请她在他的寿宴上弹一次琴。


    可她还没有给他弹琴,他就被人杀死了。


    最荒谬的是,她和云七竟然被当成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