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规则,来自“礼”
这件事情看似容易。
只要走到老朱的面前,看看朱元璋每天是怎么跟马皇后嬉皮笑脸,是怎么跟文武百官插科打译的,就能确定天子也是人。
但是大明又有几人能见过天子
纵然是朱元璋这样的勤政天子,喜好微服私访,他们微服私访的那个过程里,又有几个人知道,他就是真正的天子
历史上的每一个事件,都不是单一的,纯粹的。
所有的历史事件,终究是要用二分法一分为二,去看待的。
崖山海战,使得汉人第一次失去了江山,使得天下汉人彻彻底底的亡了一次国。
但是这同样彻底的将原本汉人之中的贵族,统统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换句话说,自崖山海战之前,所谓的历史,其实都是贵族的历史。
纵然是刘邦以亭长之身,入主中原,但是对于国家的治理,无论是汉、魏、晋、唐、宋。
其实都是在仰仗着,天下各郡县的,豪绅,大族及门阀。
直至宋代时,庶民才真正的迎来的曙光。
蓬勃发展的印刷技术,使得庶民逐渐拥有了取代贵族的实力。
而日益南下的蛮族,极大的消除了庶民上升的阻力。
最终在随着崖山的一曲悲歌,挡在汉人庶民面前的那些贵族门阀,彻底化作了过眼云烟。
只是可惜,皇帝不过就是一个人罢了,纵然是加上满朝文武,单凭这两三万人,就想管理一个人口规模数千万的天下,本身就不太可能。
连在一旁的朱标,都一头雾水的看着任以虚满脸疑惑的问道:“那,任先生,汉家自有法度,本以霸王道杂之,难道先生说的是,中原自古以来便是法治”
任以虚几乎毫不犹豫的说道:“也错。”
这下轮到在场的所有人都傻眼了。
不是法治,也不是人治,那应该横不能是天治吧
任以虚兀自起身,还不忘偷偷揉了揉屁股继而道:“要弄明白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
“在历史上,确实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发生。”
“如若是人治,则应当一切希望全数寄希望于治天下的那个“人”的身上。”
“但是在历史上却并非如此。”
“纵然是天大的昏君,如桀纣一般,他们昏庸的政令也不会得到顺利的实施。”
“有的时候甚至都出不了朝堂。”
“但是纵观历史,这天下却找不到半分“法治”的影子。”
“这其实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无论是桀也好,纣也好。
每每当他们的政令荒唐起来的时候,就会出现像是比干这样的人出来拼死阻拦。
纵然是纣王将比干挖心处死。
纣王的政令得到天下人的执行了吗
同样没有。
在西面的那个小国振臂一呼,旋即纣王便在牧野之战后,彻底化为了历史上的一粒尘埃。
任以虚的声音再次从奉天殿外外响起。
“纵然是自商鞅变法以来,制定了详繁无比的秦律,后世更是有着《唐律疏议》,明代亦有《大明律》《大诰》这种律令。”
“但是无论是科举,还是九品中正制,在选拔执法者的时候,没有三一个是将本朝《律法》纳入靠核人才,决定性因素的。”
“可想而知,这些选拔出来的父母官,等真的到了地方履职时,对于案卷所作出来裁决,参照律法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是这件事情怪就怪在了这里。”
“这些由科举选拔出来的不知律法的官员,恰恰就维持了天下的稳定。”
“甚至还得到了百姓的信服!铸造出了一个又一个的中兴,一个又一个的盛世。”
“难道说开元年间,天上的神仙集体下凡,天下各地都是圣贤治理”
“很显然,并不是”
说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心里也有了一丝好奇。
确实啊!
别说是历史上的那些官员了。
就是他们自己,有几个人知道《大明律》里写的具体内容
在这些新科进士的眼里,像是《大明律》这样的东西,只有在撕逼撕急眼了之后,才会拿出来逐条的反驳对手。
谁真的靠着玩意儿过日子啊!
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有了一个共同的疑问。
不是忠臣明君,也不是律法,那这中原文明浩浩荡荡五千年,我们到底是靠什么治理的这个天下
不能就是靠瞎猫碰上死耗子吧
这死耗子一啃就啃了五千年
听着面前的唏嘘声,任以虚的心里也有几分底气。
无论是什么课,真正的学习,永远都是从产生好奇开始的。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中原文明绵延千年,诞生一个规则是必然的。”
“因为天下万民,朝堂上的君臣,都需要这样一个规则,来保证自己的权益的同时对自己形成约束。”
“这是一个文明发展的必然产物!”
“既然没有律法来承担这个责任。”
“那么必然就有另一套规则来承担起律法的职责,以维持天下的稳定!”
“这个规则必然是要为天下所有人接受,也定然是不受天子掌控的。”
“而这个规则,叫做礼!”
“后经孔、孟总结,而最终彻底大成,彻底的成为了天下万民的行事准则!”
“纵然是天子,也要在这个“礼”的框架下行事!”
冥冥之中,在天下万民、贵族的心里,其实都有着一道底线,充担着律法的角色。
这也是为什么历朝历代的官员不习律法,便可以使得天下万民信服。
法由礼出!
明礼法自明,何故浪费时间再去学法!
任以虚所处的,一个信息激烈碰撞的时代。
同样也是对这一切展示的,最为淋漓尽致的一个时代。
有很多时候,任以虚总是在好奇,天下人想要的到底是“人治”还是“法治”。
因为在很多时候,有很多人的表现是非常矛盾的。
他们似乎是带着答案,来要求事情,朝着他们心中所想的那个答案,去发展的。
他们并不是真的在乎是“人治”还是“法治”。
“人治”能够让他们得到心里的那个答案,他们便想要“人治。”
“法治”能够让他们得到心理的那个答案,那他们便想要“法治。”
这一切的最根本就是因为,这片土地上,之所以从来就不按照西洋人,以旁观者角度,武断的做出的判定,是“人治”或者是“法治”的框架下发展,就是因为一直以来,真正治理这片土地的是“礼”!
任以虚所处的时代,之所以能产生如此激烈的碰撞。
其实就是说明旧“礼”已经无法发挥原本的作用了。
但是新“礼”尚未诞生。
旧“礼”的松动导致了涌现出了大量的新“礼”。
尤其是在年轻人的心里,出现了各式各样的新“礼”。
所有人都坚信,自己心中的新“礼”将取代旧“礼”。
因此才出现了如此激烈的碰撞。
而无论是何种“礼”都必然是由经济基础决定的上层建筑。
因此,虽然任以虚身处的这个山村与世隔绝。
但是随着蒸汽机的问世,毋庸置疑,在这个山村之中的生产力,将会发生巨大的提升。
与之接踵而至的定然是所谓的“礼崩乐坏。”
这一切,都会在这个村子里以不一样的形式发生!
原本任以虚还以为自己的这一套理论。
这些人不一定听得懂,任以虚不知道的是。
在任以虚面前的这些人,都是大明的新科进士。
是从大明的两京一十三省里选出来的人精。
很轻易的便理解了任以虚的话,这让任以虚憋了一肚子解释这套理论的话,全都憋在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