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归哉归哉

    波斯,

    是新夏曾经的盟友。

    在新夏向更西边的域外探索之时,因为夏王的祖先赵归拾取到了没人要的波斯王大流士三世,从而结下了深刻的缘分。

    当时的夏君将赵氏的女子嫁给了大流士,并且帮助他从外敌手中,夺回了波斯东部的领土。

    波斯虽然因此陷入了分裂,

    但大流士起码仍享有王者的尊崇。

    他因此跟新夏签订的盟约,说阿契美尼德的血脉永远不会忘记新夏的恩德。

    之后,

    大流士三世死去,

    赵太后执政,辅佐自己年幼继位的儿子,那诸夏名叫做“赵冈”的冈比西斯三世。

    那是一位很有智慧和才能的女人。

    在她的治理之下,

    波斯和新夏得以更加亲密,并且让来自东方的古老智慧、高贵德行,狠狠教化了一下波斯的蛮夷们。

    赵太后革新了很多波斯旧制,提拔了很多出身卑微的人才。

    她从不吝啬,毫无私心的为国家奉献着一切。

    当东波斯朝中,由于局势稳定,贵族们又故态复萌,觉得东波斯的稳定繁荣“都是自己应得的”,掀起一股排斥新夏文化入侵,排斥赵太后这个“异族女子”统治浪潮的时候,赵太后并没有惊恐的寻求新夏的帮助。

    “东波斯能有今日,外靠新夏,内依于我!”

    “吃着我的饭,还想砸我的锅!”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贱人了!”

    在身着戎装,满是英气的赵太后号召下,向她效忠的力量,对这群费拉不堪的血脉贵族,以及宗教祭祀们,拔出了锃亮的宝刀!

    一秒六下,

    这绝不是忠诚的极限!

    “看我派亲卫军,把你们一个一个送天上去!”

    在目睹这一切的新夏史官笔下,赵太后如是说道。

    而等到赵太后年老放权后,

    赵冈秉持着母亲的教导,继续亲近新夏,甚至还不顾拜火教的阻拦,仍旧从新夏迎娶了一位妻子——

    当然,

    拜火教阻拦也是没用的,

    因为大流士三世的母亲、妻子、姐妹,尽数为外敌所俘,以至于赵冈继位后,他并没有其他的近亲在侧。

    若以血缘论“圣婚”,那从新夏这边算,指不定还更加亲近些。

    东波斯和新夏的关系因此更加亲密。

    而赵冈在位时期,

    趁着西波斯频频内乱,沿着地势,一路直下,最终成功收复了失地,使得波斯重新统一,阿契美尼德王朝再次伟大起来。

    这自然也是一位明君,

    他是新夏教化蛮夷,传播智慧的代表人物,也是两国友谊的见证。

    赵冈年老的时候,

    还曾经亲自乘坐车马,来到当初他父亲被赵归等人捡到的地方,按照周礼的规定,筑造高台与新夏使者进行会盟,确定两国疆界,并且再次为自己的继承人求娶新夏的贵女。

    有赖于赵太后的教导,以及年少时在新夏的生活,赵冈对“近亲结婚”这件事,是了解其中弊端的。

    他并不喜欢拜火教提倡的“圣婚”,也觉得波斯的文化和智慧,不如新夏的高深,认为波斯能够败而复兴,不在于他那位被拾取的父亲,而在于新夏对波斯的支持。

    所以赵冈希望可以和新夏长久的绑定。

    他甚至派出过使者,跟随新夏使团一同前往诸夏,想要拜访一下那传说中“授天命而治天下”的周天子。

    只是可惜,

    还没有走到西域,那位使者便病死了。

    之后数代,

    两国之间继续往来,

    奈何随着时间流逝,感情终究不如最初那般亲切真挚了。

    在对新夏怀抱好感的赵太后及其子孙相继去世后,越是后面的波斯君主,便对新夏越是疏远。

    他们再次沉迷在波斯传统的歌舞之中,而放弃了先祖辛苦寻求来的东方智慧。

    当新夏陷入内乱时,

    前任波斯王甚至自称自己身上拥有多代新夏贵女的血统,所以也有新夏的继承权,打着“匡扶夏室”的旗号,企图吞并新夏。

    随后,

    他就被新夏割据一方的豪强打的大败而归,仓惶不敢东顾,颇有自己祖先在伊苏斯之战中的风采。

    由此,

    两国彻底撕破脸面,过去的柔情蜜意再也不见。

    夏王重建国家后,更是与之多番对峙,击败波斯军队。

    “但这样的情况,是不可能长久持续的。”

    夏王在多次冲突后,曾经跟大臣如此说道,“波斯虽然兵弱,其民族之性格,类乎我祖先当年所征服的身毒人。”

    小胜则骄,

    骄则轻佻,

    轻佻则败。

    “只是其土广大,民众甚多,我新夏非有百年,不能灭其国家,绝其祭祀。”

    诸夏君子的统治,

    向来是重实际而轻虚名的,

    占了一处土地,自然要好好管理,不然养一群就知道吃吃喝喝装样子的贵族,来恶心自己吗?

    哪里能像当年的马其顿人一样,随意的建立统治,又随意的分裂败亡呢!

    所以新夏这边,

    对动不动就来边疆骚扰一下,像蜚蠊那样打不完的波斯人,十分苦恼。

    而且新夏的敌人还不止波斯!

    南面的孔雀王朝仍旧存在,

    北面的禺知人正不断的在河中繁衍壮大,

    如果不想办法阻止一二的话,

    那新夏以后必然要面对多方受敌的情况,

    一着不慎,

    国家便要破灭,

    祖先的基业就要消散,

    诸夏一统大九州的可能也要被削弱下去。

    所以当听说嬴秦在诸夏那边内卷失败,只能来域外发展的时候,夏王心里是颇为高兴的。

    反正此时域外的土地十分广阔,

    诸夏君子多多的出来占据它,

    更多的影响,是给新夏提供帮助,增加盟友。“可若是嬴秦将波斯击败,吞并了它的土地,那新夏岂不是要面临一个更加棘手的敌人?”

    臣子想了想,又担忧起来。

    夏王摇了摇头说,“赵氏的遗泽,在波斯还有残留,当年内乱之时,逃去波斯,为其献计献策的人,至今也没有死绝。”

    “嬴秦两千人而已,如何将波斯兼并呢?”

    学习了东方先进经验的波斯,

    可不是当年被马其顿一攻即溃的废物。

    但嬴秦坚韧,

    有新夏支持的话,

    也不是个轻易可以击败的对手。

    “让他们拉扯去吧!”

    夏王挥了挥衣袖,感觉有些疲惫了。

    “只要能让国家的敌人少一些,那就是好的!”

    他站起身,

    在侍卫的拥护下,离开了接见贵宾臣子的宫室,走去自己的寝宫休息去了。

    之后,

    新夏又举行了一次隆重的祭祖典礼。

    在秦赵共祖蜚廉面前,

    在嬴姓始祖伯益面前,

    在血脉源流的颛顼帝面前,

    夏王跟嬴秦签订了盟约。

    “秦赵永为友好,誓不相负!”

    嬴秦因此在新夏暂居下来。

    等嬴辟疆二十岁后,

    夏王会以长辈的身份,为他举行冠礼,并且资助他的复国大业。

    到那时,

    已经成年的嬴辟疆会率领自己的族人,重新踏上西行的道路,寻找丰饶的土地,建立起一个新的秦国。

    这是何等光明的未来!

    奔波了许久的嬴秦,

    也终于可以稍做休息,欣赏起新夏这边的风光景物来。

    他随着新夏的王孙公子一同去拜谒国祖赵朝的陵墓——

    虽然已经改朝换代了,

    但作为新夏的始祖,

    赵朝仍旧受到许多人的祭祀和怀念。

    他和自己当年的伙伴们埋葬在一个地方,

    他们后代的君主,也在其不远处修建了陵墓。

    夏王登基后,追念前朝的功业,特意下令,对这片地区进行了修缮,因此形成了一片宽阔的陵墓群。

    陵墓的封土上,被栽种了许多树木,如今长得十分茂密,让地方显得格外清幽安静。

    “夏天的时候,还有些人会借着祭祖寻古的名义,来这里避暑呢!”

    一名王孙笑着跟嬴辟疆介绍起来,“新夏的夏日非常炎热,没有树木遮蔽的话,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嬴辟疆便说,“这是好事啊!”

    “祖先的余荫还能替子孙遮蔽烈阳,舒缓他们的身心,这难道不值得人高兴吗?”

    “而且栎阳城外,也有这样的树……”

    在国家没有动乱之前,

    嬴辟疆是个很活泼的少年,

    在始皇帝的隔代亲下,他可以自由的进出咸阳,去往其他地方,开拓自己的视野。

    而栎阳,

    作为秦朝旧时的国都,而且距离咸阳并不遥远,因此被秦王孙宠幸。

    当时还居住在栎阳的秦墨,很是热情的招待了这位王孙。

    他们特意带着喜欢东跑西窜的嬴辟疆去了城外,指着那仍旧苍劲挺拔,富有活力的老树,讲了一个关于远行的故事,和一个古老的约定。

    嬴辟疆当时是怎样回应的呢?

    他看着眼前青翠的松柏想了想,然后回忆起了自己那时天真单纯的话语:

    “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吗?”

    “那等我长大了,就把大秦的土地,尽量向西边开拓吧!”

    “这样距离新夏更近一点,相里夫子肯定会更高兴的!”

    只是谁也想不到,

    当年自信满满,觉得自己一定可以从父祖手里接过庞大国家的秦王孙,如今却是满身风霜的,自己跑来了新夏。

    嬴辟疆想到这点,忽然就因为命运的无常,而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被树林中吹来的风掩盖下去。

    而这风不仅仅吹得新夏的树叶哗哗作响,吹得栎阳的树叶哗哗作响,也吹得骊山始皇陵上栽种几年的新树摆动起了枝叶。

    嬴辟疆抚摸着树干上的纹路,心有所感,便唱起了《诗经中的歌谣:

    “殷其雷,在南山之阳。

    何斯违斯,莫敢或遑?

    振振君子,归哉归哉!”

    外面响起了巨大的雷声,

    不懂事的年轻人怎么在这时候离家出走了?

    赶紧回来吧,

    赶紧回来吧!

    不要再多做停留,

    不要让暴雨打湿了衣服,狂风吹散了你的头发!

    新夏的王孙闻言便知其意,询问嬴辟疆,“你想家了?”

    “是的!”

    嬴辟疆点了点头,带着怀念和遗憾的语气说道,“只可惜,以后很难再回去了。”

    风雨终究是把少年依赖的房屋吹倒了,

    离开家的少年现在需要寻找一个新的地方,修建起新的房屋。

    唯一值得高兴的事,

    那便是嬴辟疆的亲人,还有很多围绕在他的身边。

    抚摸着贴身放置的小白罐,嬴辟疆期待着: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里,自己会在长久安眠之后,被人唤醒,然后见到自己在故乡的亲人。

    (本章完)